第043章 鴨血粉絲湯

　　“鴨血粉絲湯也就吃個新鮮！”
　　謝富安和朱五在鬧市之中閑逛，朱五覺得眼睛不夠看。謝富安對金陵的吃喝玩樂，卻是如數家珍。
　　“小吃，還是上不得臺面！金陵菜起源於先秦，講究七滋七味，鮮、爛、酥、嫩、脆、濃、肥，酸、甜、苦、辣、鹹、香、臭~~~~~
　　金陵人喜歡食鴨。桂花鴨，鹽水鴨胗，美人肝，松鼠魚，鳳尾蝦~~~~
　　前面有家六合齋，鴨子做得還算可以。
　　六合齋的東邊就是紅袖街，雖然比不上秦淮河上的絕代芳華，可也別有壹番小家碧玉的風味兒~~~~~”
　　謝富安正說得濤濤不絕，忽然手臂壹疼。
　　又被朱五的鐵手拽住，拉著就往前跑。
　　妳這朱五，就不能好好說話，總動什麽手？
　　“朱總管~~~~？”
　　“羊湯？”
　　朱五大笑著把謝富安拉到壹個旮旯的小店門口，指著幌子大聲笑道，“妳看，羊湯？金陵城也有羊湯？”
　　說著，不管謝富安樂不樂意，拉著他就往裏走，“大老爺們喝什麽鴨血湯，要喝就喝羊湯，羊雜湯！”
　　旮旯的小店說不上臟，但更說上不幹凈，屋裏滿是煙火氣，幾個魁梧的漢子端著大碗，呼嚕嚕喝的壹頭汗，滿屋都是羊肉味和吧唧嘴的聲音。
　　掌櫃的剛給壹個客人加了壹勺羊雜，回頭只見兩個公子拉拉扯扯的進來，後面還跟著壹個小廝。
　　“朱玉妳也坐！”
　　朱五拉著謝富安坐下，順腳踢給朱玉壹個凳子。
　　羊湯店掌櫃的過來，“幾位，要點啥？”
　　正宗的淮西音，聽著親切，於是朱五也用淮西方言回道，“羊湯，羊雜湯，燒餅糖蒜~~~”
　　“咦~~~老鄉！”
　　掌櫃的睜大眼睛，笑道，“妳坐著，俺給妳盛湯去，管飽！”
　　看著掌櫃的邊上麻利的忙活，朱五笑道，“老鄉，妳是淮西哪的？買賣咋都開到金陵了？”
　　“這可說來話長~~~~”掌櫃的說著話，手上不停。
　　奶白色的羊湯在碗裏翻騰，加上壹把綠色的芫荽，熱氣騰騰的兩碗湯放到了桌面上，用勺子攪壹下，裏面滿滿的幹貨，顯然是看在老鄉的份上，掌櫃的多給加了不少肉。
　　這樣壹碗湯，光是看著就能驅趕走江南冬日的濕寒。
　　“俺家幾代都是開羊湯的，到俺這代不中了，不是手藝不中，是這世道不中！去年那陣，咱淮西老家都快人吃人了，哪還能開買賣！”
　　掌櫃的從懷裏掏出壹個小罐兒，“來，加點！胡椒！”
　　“就要這個味兒呢！”朱五笑著把碗挪過去，掌櫃的小心翼翼的撒上些胡椒，朱五用筷子攪和幾下。
　　隨後把筷子放嘴裏，嘖嘖，嘬了幾下，吧唧下嘴，“美！”
　　看著有些楞神的謝富安，“吃呀，楞啥？”
　　見謝富安不動，朱五直接把自己調好口味那碗推了過去，“來，妳喝這個，要是淡了自己加鹽！”
　　謝富安臉上露出比哭還那看的笑，看著比他腦袋還大的碗，不知道怎麽下嘴。
　　掌櫃地笑道，“這後生不像咱們淮西人，太嫩！”
　　壹口湯進肚，渾身都暖和。噴香的羊肉稀爛，咬壹口燒餅配上糖蒜，那滋味，無敵了！
　　此時朱五不禁想起在後世壹本頗為高端的雜誌，故事會中，壹個詩人的話。我們華夏人無論走到哪裏，都忘不了自己的母語，忘不了家鄉的味道。
　　“香！”朱五連湯帶水的吃著，笑道，“掌櫃地，妳還沒說妳咋把鋪子開到這了呢？”
　　“這，還托了咱們淮西朱總管的福！”
　　跟我有關系？
　　朱五有些詫異，對面謝富安不解的目光也看過來，只有朱玉捧著比他腦袋還大碗，吃得稀裏嘩啦。
　　“咱們淮西人腦子都打出狗腦子了，老百姓根本沒活路。妳想想，自古以來殺官造反的，誰把人命當回事兒啊！”
　　掌櫃的壹本正經地說道，“也就是咱們朱總管，咱們淮西的後生，念著鄉情，不許手下的兵馬禍害百姓！不殺人，不搶東西！讓咱們這些百姓有條活路。”說著，掌櫃的有些唏噓，“俺聽說，濠州的義軍為了糧食，把安豐城都給洗了，作孽啊！”
　　這事朱五知道，亂世中，人吃不上飯就別談什麽仁義。定遠軍軍紀好，是壹直以來沒缺糧，要是真要鬧上饑荒，手下的兵馬不搶百姓才怪。
　　謝富安想想，“掌櫃的，朱總管仁義和妳把鋪子開到金陵城，有啥關系？”
　　“妳聽俺接著說啊！”掌櫃的來了談性，笑道，“俺看清楚了，這世道想活下去，就得跟對人。朱總管占了和州，俺的鋪子就開在和州。朱總管占了金陵，俺就把和州的鋪子折騰了，到金陵兌了這麽壹個小店！”
　　“妳就這麽信這位朱總管？”謝富安啞然失笑，問道。
　　掌櫃的不樂意了，“俺們淮西人不信俺們淮西人，信誰？這都多少年了，俺們淮西才出朱總管這麽個英雄人物！妳不是俺們淮西人妳不知道，朱總管說啥，俺們淮西人就幹啥！妳看朱總管手下那兵，哪個不是俺們淮西的？和州城外山上的英烈墓地，埋地都是俺們淮西後生的忠骨！”
　　手中的湯碗忽然特別沈重，心中的溫暖更加熱烈。
　　我是壹個活不下去造反的人！受上沾滿了無數無辜的鮮血，人命！可是，在這亂世之中，就因為不亂殺人。就受到家鄉父老如此的愛戴，有愧啊！
　　朱五在低頭沈吟，對面謝富安的眼神卻不住在他臉上打量。似乎在想著，這個粗魯的家夥，哪有半點英雄的樣子？
　　嗝！
　　邊上，朱玉放下喝的幹幹凈凈湯碗，突然打了壹個飽嗝。
　　“吃飽了？”
　　朱五笑道，這孩子就跟餓死鬼托生似的，小肚子就是個無底洞。
　　“嗯！”朱玉答應壹聲，突然間似乎想起來什麽，眼圈紅了，“俺老家那邊冬天也得喝羊湯。去年俺奶還給俺們煮過，今年~~~~俺家都沒人了！”
　　“恁家是哪？”掌櫃的好奇問道。
　　朱玉擡頭，“河南，祥符！”
　　掌櫃的嘆氣，臉上露出些憐惜，“娃啊，好好活著吧！俺從小聽老輩人說，咱這華夏大著呢，人幾輩子都走不到頭，人多到數不過來，咱這邊是中原！
　　可是只要壹鬧災，他娘的就可著咱們這些這地方鬧，旱災水災天災人禍，日他娘的！”
　　說著，拿起朱玉的碗，“俺再給妳添點，妳慢慢喝！”
　　這個時代安徽本就屬於河南江北行省，兩個地方其實有很多的共同點，最直接的就是，多災多難。
　　河南靠著黃河，黃河不高興，老百姓就倒黴。
　　安徽這邊靠長江，長江不高興，老百姓就的死。
　　又是南北必經之地，從大金到蒙元，幾百年來不停的打，不停的殺。
　　人死了壹代又壹代，家鄉越打越窮。
　　謝富安好像是第壹次聽到這些，看著朱玉的目光不禁有些柔和。朱門酒肉臭，路有凍死骨。這些從小錦衣玉食的人，怎會知道普通百姓的疾苦。
　　就此時，羊湯店的門口，忽然傳來壹陣巨大的喧嘩。
　　“哎~~這有羊湯，日他娘的，正好咱們兄弟喝壹口熱乎的！”
　　朱五擡頭，門口五六個穿著定遠軍戰襖的士卒，旁若無人的進來。
　　定遠軍的士卒是有假期的，這幾個壹看就是放假出來溜達的，手裏沒有兵器，可是臉上紅撲撲的，想必已經喝了不少。
　　有食客見到這些大兵進來，趕緊躲得遠遠的。定遠軍的軍紀雖然好，不殺人不搶劫的，可是誰沒事去招惹這些刀頭舔血的漢子。
　　朱五只看了壹眼，就把頭低下去，假裝沒看見。
　　隨他們吧，只要不觸犯軍法，不傷害百姓，隨他們樂呵。
　　幾個士卒坐下，壹聽掌櫃的口音，又馬上大呼小叫，“哎，老鄉！”
　　家鄉的子弟，掌櫃的羊湯羊肉餅子鹹菜，流水壹樣的送上來。
　　“吃完了吧！”
　　其實謝富安那碗湯都沒怎麽動，朱五從身上掏出幾個錢來，“掌櫃的~~~”正在此時，門口又是壹陣嘈雜，又有幾個定遠的士卒興高采烈的沖過來。
　　“幾位是放假出來溜達的？”
　　“弟兄們，前面紅袖街讓常，朱二位統領給包了，讓弟兄們隨意快活！”
　　常朱？常遇春？朱進偉？紅袖街？
　　就是風月壹條街！他倆包了，搞什麽名堂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