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49章 脫脫

　　“和州危，主公速回。”
　　“蒙元丞相脫脫並中書左丞賈魯，十五萬大軍攻破徐州，屠城三天。
　　隨後大軍沿河而下，前鋒已抵於和州城下，和州危急！”
　　落款，胡惟庸。
　　寥寥數語，其中兇險卻讓人不寒而栗。脫脫，賈魯，壹蒙壹漢，皆是當世名臣。
　　大軍十五萬，必是蒙元精銳，可不是上次徹裏不花帶的充數高麗兵。
　　屠城三天，也就是說重鎮徐州已成白地。
　　兵臨和州城下，算算時間，這時候背不住已經準備攻城。
　　此次為了報仇，朱五起盡了和州兵馬，只留鄭遇春，朱十三領兵五千守城。
　　五千對十五萬，和州豈止危急，而是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。就去算打下濠州都沒用，濠州破財民力財力皆不及和州。
　　和州城內工匠作坊，糧草大庫，朱五所有的家當都在那兒，若是丟了，就等於所有的努力全前功盡棄。
　　“主公，何事？”李善長見朱五臉色不對，小聲問道。
　　朱五沒說話，直接把和州急報遞給他。
　　“嘶！”李善長到吸壹口冷氣，“這……脫脫攻占徐州以後，沿途還有泗洲等地，他為舍近求遠打咱們和州？”
　　說著，又急道，“主公，回師救和州。這濠州乃是死地，困之壹隅。郭子興就剩下個空殼子，隨時可取。
　　可是和州卻是咱們的基業，失和州則定遠軍如無根浮萍，天下之大，卻沒我等的去處阿！”
　　朱五看著濠州城頭，眼中充血，恨聲道，“我也是這麽想的，丟了老家就是喪家犬，就先讓郭家，多活幾天。”
　　說著，對藍玉道，“傳令，後陣變前軍，回和州。所有的騎兵哨探都撒出去，有多遠跑多遠。讓廖永安的水軍在河上策應！”
　　藍玉見朱五臉色凝重，趕緊下去傳令。而濠州唾手可得，其他軍將卻心有不甘。
　　二虎說道，“五哥，讓俺帶人沖壹次，俺把濠州先打下來！”
　　常遇春也道，“主公，到嘴的肥肉哪能不吃？”
　　朱五環視壹圈，怒道，“朝廷大軍都到了和州城下，哪還有功夫在這耗著？郭老賊早壹天死晚壹天死，都是個死。咱要是把窩丟了，把家業弄沒了，打下這麽個鳥都沒幾只的濠州，管蛋用！”
　　眾人見朱五發怒，不敢多言，紛紛去整頓兵馬，約束士卒。
　　“誒，小五要退？”
　　城頭上朱重八忽然發現，定遠軍中旗號變換，定遠大軍後陣竟然緩緩調頭。
　　“他要撤？”
　　郭天敘的慘叫唉嚎讓郭子興心如刀割，此刻正六神無主。聞言，抓著了壹顆救命稻草，“他真撤了？”
　　撤了！
　　煙塵滾滾，定遠軍似乎連頭都不回，扒營回軍。
　　“莫非是小五後院出事了？”
　　朱重八略微思索，就找到了事情的關鍵。
　　“五哥，咱們就這麽走了？”
　　城下，郭興還是心有不甘。
　　“容他們多活幾天！”朱五冷笑，“不過，咱們得給他們留點念想！”
　　說完，馬鞭壹揮，親兵壓著幾十個濠州軍官到了城下，皆是郭子興的死忠之輩，被俘之後不肯頭像，反而破口大罵。
　　“砍了，築起來！”
　　朱五壹聲令下，寒光閃現，無聲之中，數十顆血淋淋的人頭落地。
　　城頭上，剛泛起些希望的郭子興，頓時又是渾身冰冷。
　　朱五的親兵們，把人頭面向濠州城頭，築成壹個限行的人頭京官。
　　“老三，上面還缺壹個！”
　　郭興咧嘴無聲笑笑，壹瘸壹拐的走向還在呻吟，爛泥壹樣的郭天敘。
　　“把腦袋拉起來！”
　　傳令回來的藍玉拉著郭天敘的頭發，像死狗壹樣拉直。
　　“便宜妳了！”
　　噗！
　　身首分離。
　　藍玉舉著還未瞑目的人頭，在城下高喊，“蓮兒妹子，親衛兄弟們安心上路……”
　　喊完之後，在城上驚恐的目光中，把郭天敘的人頭放在了京官的最上邊。
　　“二郎！”
　　郭子興低呼壹聲，突然想起了那晚的夢境。
　　“二……”
　　再次呼聲還沒出口，眼前壹黑，身子硬邦邦的栽倒。
　　“大帥！”
　　朱重八在郭子興身側，手疾眼快趕緊扶住，見郭子興半邊身子軟綿綿的。
　　“急怒攻心，會不會癱了？”
　　……
　　和州城下，望不到邊際的官軍安營紮寨，四周彌漫著硝煙。
　　胡惟庸，鄭遇春，朱十三並列城頭，壹臉憂色。
　　城下的官軍太多了，密密麻麻看得人頭皮發麻。而且這些官軍都是大元的精銳，剛剛屠了徐州的虎狼之兵。
　　“狗日的！”胡惟庸脫去了儒生的打扮，身批鐵甲，“放著劉福通，徐壽輝不打，十幾萬人打咱們和州，這鳥脫脫還真看得起咱們！”
　　朱五的老兄弟鄭遇春和朱十三面色凝重，他們都是從濠州就跟著朱五，大仗小仗打了不少，可是這樣的場面，卻是第壹次見。
　　“不管咋地，死守！等五哥！”朱十三說道，“咱們人少，城裏還有百姓，咱們跟官狗子，壹命換壹命！”
　　就此時，城下壹陣歡呼，兩座登城的呂公車已經準備完畢，如山壹樣的攻城樓，在官軍的號子聲中慢慢推進。
　　“幸虧留了幾門火炮，不然這玩意還真是麻煩！”
　　“停！”
　　城下官軍的號子停了，大隊的步卒在軍官的催促下，整裝待發。
　　“丞相大人有令，先登城者賞十金，破城後隨弟兄們快活，上城！”
　　以獸性激發獸性，把士兵變成魔鬼。橫掃天下的大元，從建立開始的那壹天，就壹直這麽幹。
　　官軍們發出野獸壹般的嚎叫，蜂蛹的爬上攻城樓的梯子。
　　這攻城樓如此的巨大，相比起來和州城墻是那麽的矮小，攻城樓的影子，想山壹樣壓在每個定遠軍兄弟的心上，重得讓人喘不過氣。
　　“弟兄們！”朱十三和鄭遇春抽出腰刀，在城墻上奔走大喊。
　　“官狗子剛屠了徐州，城裏高過車輪的人都殺了，河都染紅了，全是血！”
　　“官狗子不想讓咱們活，也不許咱們活，和州就是下壹個徐州，破城之後，城內百姓壹個都別想活！”
　　“弟兄們，殺壹個夠本殺倆賺壹個。不想被屠城，就把官狗子殺下去！”
　　“弟兄們，死守和州，等五哥帶兄弟們回來！死守！死守。”
　　城頭上定遠軍的呼喊響徹天雲霄，所有人都知道他們沒有退路，也沒有活路。
　　大元朝對待造反的窮漢只有壹個字，殺！對義軍占據的城池只有壹個字，屠！
　　“螳臂當車！”
　　城下，觀戰的大元丞相脫脫不屑的對左右笑笑，“這才是試著攻城，城頭的南蠻子就跟猴兒壹樣。”
　　眾人皆笑，只有脫脫的副手中秋左丞沒笑，反而說道，“丞相何不勸降？若能不戰而屈人之兵，豈不善哉！再說，和州百姓亦是大元百姓，紅巾造反與他們何幹，為何要屠城？如此殺戮，丞相就不怕留下罵名？這天下，又豈是靠殺人能平定的？民不畏死阿！”
　　這番話說得暗藏機鋒，明眼人都聽得出來，這是指責丞相殘暴。
　　可是脫脫卻不惱，他是這大元朝廷中難得的，通曉漢家儒學的蒙古貴人。
　　執掌天下數年頗有政績，治理黃河水患，改革財政，開科舉，算得上大元的壹代賢相。
　　可是其人和歷代大元貴人壹樣，對漢人南人防備極深，鎮壓民變手段殘酷，動輒屠城，迷信武力。
　　“友恒（賈魯字）宅心仁厚，心懷慈悲！”脫脫笑道，“可是這些造反的賊頭都是奸詐之輩，今日降明日叛，首鼠兩端。留著早晚是禍害，不如殺了幹凈。
　　再者兒郎們跟著咱們勞師遠征，不讓他們快活快活，軍心不振阿！”
　　賈魯還要再說，脫脫又繼續笑道，“友恒，本相知道妳要說啥！淮西烽煙處處，賊頭眾多，不狠殺幾個，別人哪有懼怕投降之心！本相的令已經下了，難不成還收回！只此壹次，下回按妳的法子就是了！”
　　賈魯嘆氣，只能無奈點頭。
　　這邊說話的功夫，攻城樓已經靠近城墻。
　　砰！砰！砰！
　　樓車裏的官軍士卒用兵器敲打盾牌，發出震耳欲聾的震懾之音。
　　“瞄準嘍！”
　　城頭上，馬面墻後幾個炮兵操控著火炮，這些青銅炮是工匠坊中造的太過笨重，不適合機動行軍的大家夥，每個口徑都有大萬那麽大。
　　行軍太過笨重，就留著守城，沒想到今日派上了用場。
　　吱！
　　壹陣磨牙的聲音，攻城樓的梯子慢慢放了下來，眼看就要搭在城墻上。
　　“放！”
　　轟隆！轟……
　　六門火炮齊齊開火，巨大的爆炸聲讓城墻都震顫起來。
　　準備蹬城的官軍還沒來得及露出恐懼的神色，巨大的攻城樓在彈丸的打擊下，瞬間爆裂。
　　“阿！”
　　彈丸所過之處，樓車中身披重甲的官軍肢體橫飛，隨著彈丸打傳樓車，無數官軍慘叫著跌落。
　　“再來！”
　　城上定遠軍的火炮再次裝填完畢。
　　砰！
　　轟隆！
　　巨大的攻城車被攔腰打斷，慢慢傾斜，最終倒下變成壹堆破爛。城下官軍驚恐的逃竄，不明所以。
　　“那是什麽玩意兒？”
　　脫脫目瞪口呆，“盞口銃？火砲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