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:爭戰苦求生
刀劍笑新傳 by 劉定堅
2024-12-3 20:50
幾個月前同樣的“紅香山”,同是那壹片艷紅如血的野杜鵑隨風搖曳,芬芳裏帶著血腥味。
伍窮、天恨、笑天算三路大軍都分別敗給名昌世,只有小白的“鐵甲兵”與“五殺野”
久持不下。
武功上小白勝過了名昌世,斬掉他壹臂後帶著大軍退出,原是為了作其後援,以防名昌世壹旦倒下便立即有人支撐大局,又可差遣“鐵甲軍”以遊擊戰術支援各鄉村小鎮的軍防,但在壹般人如大力的眼中卻被認為不替大局著想,是想獨自稱王。
很明顯地,小白此舉是分散了自己的軍力,卻也得不到平民百姓的體諒和信任。
壹個人要是才智太高,所作的事情平常人往往是難以理解,甚至會惹來討厭。
雖然才智高的人都明白會有這種後果,但明白不代表可以改變事情朝這方向發展。
小白對大力的質疑回應道:“敗為寇,勝為王,應該是天經地義、不容反悔的事,當日四路大軍同襲名昌世,小白的軍隊沒敗陣,又如何說服自己的軍隊聽名昌世之命抗敵?”
大力道:“廢話啊!只要小白首肯,‘鐵甲軍’與‘五殺野’又豈能違抗妳的命令?實際上軍隊還是聽妳指揮,而妳不過跟名昌世合作,共同抵禦外敵吧!”
小白道:“小白敢以人頭作保證,假如當日我沒有離開‘皇京城’,差遣部分軍力固守分散四周的鄉村小鎮,今日中土死傷的百姓壹定不止這個數目,而且壹山不能藏二虎這個簡單道理妳應該明白吧?名昌世有我妹子、伍窮、天恨及他自己的大軍迎戰‘天皇帝國’先鋒兵將,我的行軍作戰策略必定與他迥異,只會徒添無謂爭拗,讓敵人有機可乘,小白配合名昌世的雄獅暗中狙擊敵軍,必定是最佳方法。”
大力道:“最佳方法應該是壹個平民百姓也不會犧牲。”
小白道:“這是壹個理想,也近乎夢想,能達到當然是好,但戰爭的確已經開始了,有人流血犧牲也不是我所樂見,但小白壹個人壹雙手,能救得了幾條人命?只能哀嘆我們中土人壹向不肯團結,小白又不能壹統天下。”
大力道:“那‘天兵神將’又如何?他們是‘萬朝’的精銳雄師,當日不就曾出現這‘紅香山’聽妳差遣嗎?”
的確啊!當日江川十兵尉與“天皇帝國”的軍隊在山頂上包圍小白,苦來由不是從“蓬萊仙島”帶來“天兵神將”為他解困嗎7那壹役後來怎樣發展了?
小白答道:“‘天兵神將’在‘蓬萊仙島’隱伏幾十年,就算每個軍兵每日都動於操練,誰又能夠保證壹舉便能擊退‘天皇帝國’的‘神風不死兵’?指揮軍隊除了要熟讀兵法外,更要與各位將軍先鋒配合無間,小白與‘鐵甲兵’各將領就是合作了超過十年才有今日的默契,況且‘天兵神將’已屬於我兒莫問的軍隊,他下令太初等人退守,自有他的原因。”
大力不斷提出質問,原因其實只有壹個,就是拖延小白殺自己的時間,卻被小白理直氣壯壹壹答辯過去,他要不死,還有甚麽辦法?
小白說道:“妳再沒有問題了吧?那妳現在就要付出殘殺自己同胞、賣國求生這兩件事的代價。”
大力表面裝出的凜然無懼,此刻開始支持不住,小白進壹步他便向後退壹步,差壹點就要拔足逃跑。
大力叫道:“不,該殺的是他們,是他們先向‘天皇帝國’投降,殺我們的同胞,他們都有份殺我的爹娘,我毒死的都是拿著頭顱等著去向敵人磕頭的人,我沒賣國,罪不致死!”
小白說道:“當妳殺夠二十個人時,不也壹樣會跟妹子拿去向敵人邀功嗎?到時再殺妳才真的太遲!況且別人做錯,不代表妳也可以錯!”
現在求情真的太遲,“赤龍”金光陡閃,壹瞬間劍已出鞘,“他”噬去生命的速度迅雷不及掩耳,大力如何可逃?
如何可擋?
咚!咚!咚!
大力沒有伸手去擋,根本不可能擋,只是翠兒在千鈞壹發間閃身跪在大力跟前,二話不說向小白磕了三個響頭,烏黑的前額旋即紅腫了壹大片,還隱約可見血絲,可見她用力之猛。
本是壹張可愛的笑臉如今披滿淚痕,瞧得耶律夢香心也酸了。
翠兒哭聲嚷道:“對不起啊!真的對不起啊!我大哥不過是為了要保護妹子,無計可施之下才會賣國求生,是妹子不好,壹切都是妹子的責任,是我連累了他,求求妳放過他吧!”
小白正猶豫不決之間,翠兒已飛快地用掌摑了自己壹記耳光,紅紅的掌印留在俏臉上,令人倍覺可憐。
啪!啪!啪的響聲不斷傳來,翠兒左右雙掌翻飛,已不知摑了自己多少記耳光,兩頰紅腫清晰可見,還不停地說道:“是翠兒不好,是翠兒不好,是我連累了大哥,他要是不用照顧我的話壹定是個大英雄,我該死,我該死。”
不斷責罵自己,不斷掌摑自己,小白忽然怒喝壹聲將她制止住:“夠了!”
暴喝聲對做傻事的人最有效用,翠兒先是怔住,然後又再連續咚咚咚地向小白和耶律夢香磕首:“不!不夠的!小白和耶律夢香都是民族英雄和英雌,就這樣放過我大哥壹定難以對自己和向天下人交代,但又壹定不會殺女流之輩,不如翠兒就挖掉自己壹雙眼來換取大哥的命,這是翠兒連累大哥應得的懲罰,好嗎?”
翠兒擡起頭來,壹雙精靈大眼睛滿眶淚水,誰又舍得奪去這樣壹雙美目?
翠兒問道:“雙目還不夠嗎?我多加壹雙耳,翠兒保證不會對人說是小白和耶律夢香取去我雙目雙耳的!啊!不行!不行,根本是我害事,翠兒壹日還生存就是大哥的負累,應該是死了才對,但英雄小白又不殺女流之輩,怎麽辦?啊!該怎麽辦啊?會嗎?妳們會殺我嗎?”
翠兒跪在地上急得團團轉,像個瘋婦般又跪又拜,耶律夢香終究是個有感情的女人,心裏忍不住慨嘆侵略戰爭之可怕,使得壹個好端端的青年出賣良知,只為求生,而令壹個可憐的少女自憐自責。
屍橫遍野,血流成河,文化催毀已經夠可怕了,活著的人還要受到精神意誌上的沖擊,究竟“天皇帝國”這次侵略之戰對中土的下壹代造成多大的傷害,誰又可以估計?
現在只是壹個開端。
耶律夢香於心不忍,惟有讓小白放過大力與翠兒兄妹道:“相公,既然取去他們的性命於事無補的話,我有壹個更好的辦法。”
小白道:“死罪可免,但活罪難饒。”
耶律夢香道:“大力和翠兒,妳們先後用毒殺了多少自己的同胞?”
翠兒立即數算著手指:“是……是八個。”
耶律夢香道:“殺了八個人,妳們就要救回八個人來作補償,從今天起,凡遇到自己的同胞被虐殺的話,不管妳們用毒,還是用智,也要不惜壹切將他救回,壹個不能少,否則再遇上我們的話,我再不會憐惜妳們的生命。”
耶律夢香說出要求時極具威嚴,翠兒年紀輕輕,只覺眼前這位大姐姐處事黑白分明,壹份敬仰自心內油然而生,立即又再磕頭謝不殺之恩。
僥幸逃過殺身之禍,瞧著小白和耶律夢香離開“觀火亭”,繼續向山下小壹村莊而去,大力與翠兒兩兄妹相視而笑。
大雨滂沱,鳥雲密怖,令小村增添了幾分蕭索。
“天皇帝國”外敵入侵,名昌世集合了所有兵力來應付直搗黃龍的“神風不死兵”,忽略了其餘流散襲擊各處小村落的流寇,清除任務便落在小白與耶律夢香等人身上。
像“華夏村”裏便由“八神”中的朱不大聯同少數“鐵甲兵”所固守,其餘的夢兒、朱不三、將軍與血霸王等人則分別到其他地方保護農民及村民,以防“天皇帝國”的流寇侵襲。
但中土幅員廣大,像“華夏村”這種小村落多如天上繁星,散布各地,村民又沒有防守意識,“天皇帝國”侵略的消息還未傳開,已被有組織破壞中土地方的敵軍所摧毀。
小白的保護行動其實只是盡量救亡,還是免不了有人死傷。
經過“紅香山”回到“華夏村”的小白和耶律夢香,剛踏入村口便被眼前的壹幕景象所吸引。
村口以前人群聚集擺的小攤販,賣的是是牲口肉食,具地方特色的手工藝、布帛衣裳,如今變成四周都是壹具具面容潰爛,甚至是肢體不全的屍骸,活像擺放死屍的義莊。
除了屍骸遍地,還有很多不屬於“華夏村”的難民,全部跪在各屍骸面前,任滂沱大雨所沖灑,情景令見者心傷。
朱不大壹見小白回來,推著木輪椅上前說道:“這些都是附近村落的居民,‘天皇帝國’毀了他們的家園,所以都走了過來。”
小白道:“能夠幫的,我們都應該幫助。”
朱不大道:“我知道,但恐怕不能幫得太久,事實上已經開始有問題,我不知該如何解決。”
耶律夢香見朱不大面有難色,隨即猜道:“是糧食的問題吧?”
朱不大道:“在開始的時候,村民都願意幫助這些別村的難民,但難民每日都數以千計的如潮水湧來,村內人口壹下子多了逾倍,可是糧食卻不見有多,已經是杯水車薪,無法支持下去。”
縱使耶律夢香和小白天智奇才,始終沒有魔法可以變出糧食。
今日是缺少糧食,但往後陸續而來的問題可大得多,這就是小白壹直擔心“天皇帝國”
侵略戰爭所造成的禍害。
糧食,是生存最基本的條件,百姓無法飽暖,疫病就容易滋長,然後最大可能是引發爭奪糧食的局面。
假如真的發生這種情況,加上“天皇帝國”的破壞,不難想像中土四分五裂、天下大亂的境況。
小白不禁想起莫問當日在芳心墳前,與笑天算所預計的未來天下形勢,現在似乎真的應驗了。
難過又可以怎樣?只會無補於事,現在最重要的是幫助這些難民生存下去,否則便再添死亡之數。
小白對著滿地屍骸,神情悲傷,問道:“這些屍體呢?”
朱不大道:“有些是他們從別村處擡過來的親人,希望能找個地方安葬,有些則是來到之後才挨不住傷痛而死的。”
耶律夢香道:“他們有多久沒食物進肚?”
朱不大道:“已經有兩天。”
小白道:“為甚麽?”
朱不大面有難色,口中喃喃卻答不上話,但小白已能猜出事情的原委。
就在此時,年逾六十歲的“華夏村”村長華文虎,領著村民魚貫而出,各人手上都端著壹個碗,碗內盛著滾燙的稀粥。
村民壹個接壹個地將稀粥端給饑餓的難民,他們立即懷著感激的神情伸手接在這紛亂的世代,獻出壹點關懷,便可獲得無數衷心的感謝。
幾乎已餓昏了頭的難民,捧著壹碗碗的稀粥,咕嚕咕嚕的喝下肚去,也不管粥有多燙,但求有壹點溫飽。
華文虎走過去向小白道:“我們這個小村能在戰火中悻免於難,全賴小白大爺的軍隊相助,能多活壹天已經是莫大的運氣,我十分明白。”
小白道:“妳雖明白,但村民卻不如妳這般想。”
華文虎道:“唉,這也難怪的,人心本來就是自私,這十幾天來,我們都沒有待薄過這些同胞難民。”
小白道:“可是長貧難顧,對吧?”
華文虎道:“難民不斷分去我們的糧食,原來可維持三個月的存糧,如今壹下子沒了大半,村民難免擔心自己的將來。”
小白道:“救了別人,卻救不了自己,我可以理解這種擔憂。”
華文虎道:“過去兩日,我們都在商討是否應該繼續照顧這班人。”
小白道:“他們願意再次分予稀粥,似乎大家都已經有結論,小白代難民們向村民表示答謝。”
華文虎道:“是,的確有結論,不過情況可能不如妳所想像。”
正流露感激之情的小白,臉色壹沈。
耶律夢香在壹旁也察覺事情有異,轉過頭壹看,只見送粥的原村民個個在大雨中不斷抖震,有些更聲淚俱下,跪地痛哭。
他們都在呼喊哭道:“對不起啊!妳們留在這裏只會拖累我們,與其大家壹起死,倒不如妳們犧牲吧!”
“對不起啊!真的對不起啊!”
“請妳們原諒我們。”
耶律夢香、小白、朱不大目光同時向喝過稀粥的難民瞧去,只見最先喝粥的兩人面容扭曲,口吐白沫,在地上掙紮痛叫。
那是中毒之兆。
小白怒道:“妳們在粥裏下毒?”
小白怒火大盛,把華文虎嚇退三步,他兩行老淚潸潸而下,說道:“是……是有毒,而且是劇毒。”
耶律夢香壹瞥中毒之狀,立即脫口叫道:“是‘百味香’!”
同壹霎時,朱不大已急忙射出暗器,盡將他們手上的粥碗打下,乒乓之聲接連響起,碎了碗,也同時碎了求生夢想。
滂沱大雨中,村口外又有人急步走來。
竟然又是大力和翠兒——